2022/07/21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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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是真实地忙起来了。

一来要写毕业论文,原是由于没有答应那家企业之转正的要求而被拒绝实习,——要我说啊,他们缺人的原因是根本没有把人当作人。故而找到了导师做毕业设计,而导师慷慨地准许了。关于学校原定的实习和论文计划,可以参考我上一篇文章,总之非常像是他们一贯的做法就是了。而后来去了那边的人又说那家公司荒唐至极,故而就没有被这所公司接收这一点来看,也未免不值得庆幸。——至少可以搞点儿正儿八经的科学研究,而不是工业界的手艺研究。

不过嘛,后天导师叫提交开题报告和文献的综述,预计还有一万多字等着我写呢,我却还在这里写闲文章,不愧是我。(这篇闲文陆续写和修订了十来天,故而在发表的时候开题报告大致完成了。)

二来我在毕业论文的领域没有多少实践,所以刚开始做的时候把能犯下的错误都犯了个遍,浪费了大概两周时间才做出一点儿东西出来。不过好在总是比化学实验简单。做出什么小突破的话则是要点高档外卖来庆祝的,可以高兴很久。但做不出来总是会让人焦头烂额。

三来要准备升学,——很不愿意去做社畜。一来是因为我实在是珍惜自己的主体性,故而这种过于直白的异化劳动就一点儿不愿意做,——你好歹学其他人一样掩盖一下自己的剥削嘛。二来是在老家的时候经常被那些强制欲望过头的人说诸如“你这样不爱社交,不爱讨好别人,在职场上是要吃尽苦头的!”这样的话来逼迫我锻炼什么八面玲珑“会来事儿”的技巧,但我一向对那些玩意儿和他们的说辞嗤之以鼻。——无非就是“非我族类都要吃尽苦头”、抑或“敢反驳我就要戴'自以为是'的帽子”的傲慢嘛。虽然我觉得他们讲得毫无道理,但持这种观点的人可能目前占据了职场的主导,而我认为由于生存而变得圆滑世故又是非常悲伤而可惜的一件事儿。—在我看来,与人交往仅仅能是为了直率的快乐。因此商业化的社交,尤其是儒教加持下的等级分明的那一类,对我来讲实在是太难而又太恶臭了。故而决定坚决不去企业抑或体制内做社畜。只能姑且念个博士再说,或是申请什么早稻田大学啦东京大学啦的留学。倒如果是外国的话,去上班也没什么不好。——他们的人好歹真的会把剥削藏到暗地里,又不像我们那么吹捧什么八面玲珑人,会弄点儿定型文口头搪塞就够用了,而不用真的去费心思做什么人情世故。所以凡没什么不良嗜好的人都能稍开心一点儿。所以又多了一条JLPT备考的事项,——而单是N1又完全不够。但总之很难下定决心,而不能下定决心的理由又很令人悲伤。故而这种反复的幻想、恐惧、迷惘以及无能为力实在是让人精神衰弱。

虽然是说忙起来了,但夏日倦怠症、和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虚无感一直剥夺着我的干劲。但这种虚无感或同样是做事的积极性之来源。

生活本应当不是这样的吧。

没写什么新作品,但是很想写。把阴翳礼赞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真是非常有意思。也去了一趟大剧院,听了一点儿浪漫派的作品,可惜那天实在是太困,以至于没听进去什么东西,只就是过了把瘾。游戏没怎么打。

看了前两天为了报名考试而拍的自拍照,总感觉越长越像岸田梅尔(炼金工作室系列的原画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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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了今年的毕业季。我自认非常善于将声音和记忆关联起来,因此最近偶然又听了一回王乐游老师为老舍新诗《恋歌》编写的室内念白作品,而我在去年的大致此时很喜欢听它,所以就想起来了毕业的时候。

关于毕业的准备没什么好说的。实验产物的第一批样本完成得非常早,但坏就坏在各种阴差阳错上:第一批的产量刚刚不足以做完后续的测试,而又没有留存什么中间产物、甚至没有做它们的表征,只得重做。而重做用的是新的原料,产生的现象和之前大相径庭,因此在分离的时候把产物当成了副产物倒掉、而认为的产物又是没有办法分离出来。而此间又要补上因为生病疗养而缺席的物理化学实验课,诸如此类的问题导致最后的论文完成得非常草率,乃至于一向和蔼可亲的教授都看起来想要骂我一通。好在是评审的老师放了一马,最后侥幸拿到九十多分。

过两天就借了学士服想要拍照片,跑到乐团去装作弹钢琴。但我和恋人又都不会摄影,——既不会拍,也不会被拍,最后弄得一塌糊涂,留作纪念,不给人看。而一直都很想试试霓虹的女子高生制服——老精神病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口头约定“我们去拍JK写真吧!”,但也没有去。现在就想问当时的自己:你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

毕业典礼当天可能是我四年级以来起得最早的一天。换上学士服——本来觉得粉色学士服很好看,而又想要对学院的教学来一点儿阴阳怪气,所以打算申请文科的学士服,但是不准,作罢。印象里学校赠送的学士服之设计很复杂,穿戴很不便,而帽子对于蓄长发的我来讲又过小,压根儿戴不上,只能像非洲的人一样把它平衡地顶在头上,一做什么较大的动作就会掉下来。然后听毕业典礼、拨穗、借了女高制服的定型领结、拿了赏状筒拍照,很新鲜,但也没什么过多的实感,好像这些仪式就仅仅是一点儿从没做过的活动,而不是一段生活的结束。

好玩儿的是在拍毕业照之前,恋人帮我整理那个相当复杂的衣服后摆,而这个动作恰好被不知道哪一位摄影人员抓拍到了。照片几经辗转到了我的手里,虽然可以说是很“不上相”,但确实很值得纪念,也算是我和恋人这五年之中一起拍摄的为数不多的相片之一了。

直到在校的最后一天,我成为宿舍里留下过夜的最后一人之时,才真正产生了一点儿毕业的实感。拿着陪伴多年的长笛在没什么人的楼道中吹拉威尔的“Pavane pour une infante défunte, M. 19”,——音响效果很不错。音乐相当地应景:楼道中充满了废弃用品和纸箱,在这样的场所响起了一支孔雀舞曲,就像是在末日废土上唱起一首多利亚调式的中世纪民歌、又有盛装的少女在断壁残垣上舞蹈。这是如何的景象?可以称为是一段灿烂生活之终焉的挽歌。

宿舍对门那些因运动而结识的阳光男孩们在通宵饮酒吵闹,而我既不运动、又不凑热闹,所以就形成了很鲜明的反差:一边是运动系男子大生饮酒会,另一边是室内系病弱阿宅内闭中。这个时候就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啊,习以为常的生活确是结束了。而在整理杂物的时候总是会想:“啊,说不定未来看到它就会想起这个时候的事儿呢,还是不要扔掉它了吧..”,所以把几乎所有东西都打包走了。

搬家回家,和一群纸箱站在房间里,就觉得有某种幻灭感在浮动。大概和最近的感受差不了多少。——如果纸箱会听我废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