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01 16:05

现在是所谓的跨年之夜,而我没有上街去凑热闹,反而是写了一整天的论文,于是变得很暴躁。本来想强调一下是在没写完论文的前提下写了这么一篇记录,以突出我有多么风雅,但到最后论文停在了七千字整,我忍无可忍地宣告了它的结束,所以这种“风雅”的依据就没有成立。又打了整晚的游戏,直到2022年真正到来的时候才着手写了这样的文章。

总之觉得应当写点儿什么,虽然从2021年到2022年仅仅是这颗渺小的星球又绕着它的太阳转了一圈儿而已。按照惯例是该把一年里做过的大大小小之事都铺陈出来,但是我的忘性大,很难把所有的经历都记得清清楚楚。故而只能总地认为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也没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如果“更好”指的是努力拼搏阳光热情的话,那么我必然走向了它的反面,反倒是越发愿意窝在家里躺在床上睡我的觉、做我的异世界之梦了。

不过又一细想,这一年里好像还有点儿值得写下来的事儿。——值得铭记,但不一定值得庆祝。首先曲折地考上了研究生,虽然在录取的当时很开心,但很难确定这对于我到底是否是一件“好事”,也很难确定我在未来是否就会坚持目前的专业,——虽然它在目前很令人羡慕。但到目前为止,从事这项专业之工作的必然归宿仍是严重疏外的,而我又是一个极度珍惜自身精神之主体性的人。

下一件印象深刻的事儿可能是在一个暴雨的夜晚,光脚踩着积水去接上自习的恋人。这么一想还是有一点儿美好的回忆的(笑)。那个时候整天都要到化学实验室做毕业设计,非常枯燥乏味,因此就经常跑到合唱团排练厅练琴,顺带偷懒与放松。到最后材料学的专业知识全都没有学会,却意外地把视奏水平和作曲技巧练得很不错。

随后就是从北理工毕业了。本科毕业总还是有点伤感的,况且本科生活又自由又丰富还富有浪漫主义,因此这毕业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失去家的感觉”,允许在校的最后一天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哭得可伤心啦(不是)。——直到现在,我仍是想要回到那间破败的十三号宿舍楼,回到那个能够践行自己虚构的快乐的年代,——比如翘掉材料专业课,比如去参加艺术表演,比如和恋人一起复习考研的知识。至少我们可以远离异化的社会,而用本真的快乐麻痹自己。

然后毕了业赋闲在家仿照印象派的人写了一首交响诗《春之章:雨夜轮舞,作品 31》(这玩意还被我臭不要脸地上传了网易云),原本想要写很多曲子,做一个叫“神与心之歌”的作品集:万一以后幻想要读个作曲系博士,还可以拿来发挥一下;结果每一个作品都只写了个动机或者主题,没有再发展下去。不愧是我。

开学之后的后半年基本上都没有特别开心。一来是在新的学校谁也不认识,恋人也不在身边,也没有什么能聊到一块去的人,而我又是这么一个在人际交往上慢热而疏离的人,又自认为情感与思想敏锐丰富而不拘——因此相当熟悉的人都会认为我是精神病医院里逃出来的——所以说每天的生活就会很憋闷,一天到晚自言自语;二来新的学校也没什么乐子可以找:官方举办的都是诸如联谊或体育比赛这类我毕生大概都不会参加的活动,而没有メンタルヘルス(大概是“精神健康”?中文里什么对应很好的词)的文化活动,也没有什么音乐会或乐团可以参加,所以就只能羡慕,对着人家排练的视频流口水(不是);三来上的专业课全是工程课程,而且动不动就要做什么工程实践:一想到工程我就想到人间疏外,就想到因此而没什么意思的应用学,就会感到无聊和痛苦:故而我倾注最多心血的反倒是没什么实际效用的数学和辩证法课程。因此我可能不能将这所新的学校当成自己的家——哪怕只是暂时的家。

因此我开始阅读一些艰深而复杂的哲学著作来释放自己过剩的精神力,这也算是这段没什么意思的经历中的一种副产物。或问:自己是否对这些决定感到后悔呢?须知关于“什么什么是否会后悔”的问题很难得出最终的结论:由于这件事的未来结果先验不可知,所以没有办法把对当下境遇的不满归咎到某一个历史决定上。况且各种决定在时间中展开自身的过程陶冶了每一个人的本质之全部,故而对这些决定的“后悔”是模糊的对自己本质的否定,而对于我来讲这样的事是困难的。

因此碰巧地,在这后半年的历程中,由于这种疏外的日常生活之压迫,我的心态发生了相当的转变。——我不再追求外在的价值:如获得大量的金钱、成为资本寡头或管理者、取得高的社会地位等:因为当今世界,想要做到这些,就不可避免地要将自我降格为工具。但实际上这些外在的“唯物”的事物在我看来仅是支持精神的工具,因此这样的事无异于杀鸡取卵。这种转变是怎么发生的呢?可能只是听到了很多追求外在价值的孜孜不倦的人慷慨激昂的鼾声和梦话而已。——而这样的“实用主义者”充满了这个世界,特别是在我目前的专业中。

所以最终还是要回到那种所谓“听从内心”的表达。但,正如我早前对于那种“无意识的自由者”的批评,这样的“听从内心”终究是得有一个依托的——即:首先要真的有内心,其次才能听从内心。只是听从沉沦于实体性生活中的直接意识是无异于动物的。而听从真正觉醒了主体性的精神之语言可能才是这种表达之不落窠臼的内在。当然这种推断可能只是室内系肥宅的偏见,或许有些外向者的精神确确实实地在他自身之外。毕竟在那个所谓的人格测试中我得出了INFP的结果,100%的内倾型。——虽然我觉得这样的测试与现代学派的占星术无异,但至少它能得出主观理想的精神之状态(“本质”),而这必将是人陶冶自我的终点。

总而言之,到目前我是更愿意蜷缩在自己的幻想世界中了。虽然我已有之智识否定了这种幻想世界在当下的存在,但它最终能否存在还尚待讨论,——所幸哲学与科学为这样的事留下了余地。这或许有些厌世而脆弱,像是沙漠中的人对海市蜃楼之追寻,但这大概不是一种逃避:正是因为对于现世的纷乱之事考虑过多,而精神又本能地抗拒着完全的外化,于是反倒想要进入一片主体性的净土。但皈依佛教是不可能的,我要吃肉;但只是幻想着一个属于自己的形而上的世界却无所谓吃肉或不吃肉,抑或诚心或不诚心,这是非常划算的。因此我成为了一个不完全的、结合了背后世界论的存在或荒诞主义者。

按惯例来讲现在该祝愿明年更好了。但这种祝愿终归是一种虚妄的祈求,我们又没有什么神明,——如果有,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宁愿不吃肉。所以明年会不会更好我也不知道,但总之事在人为,而我又是这么一个怠惰贪睡不愿与现世接轨的人,那么这种祝愿也有可能走向反者道之动。但一些不完全随人意志转移的事情却可以祈愿,所以希望明年可以长得更好看一点(不是)。

但总之还是想做一些事的。现在想看烟花大会,想吃甜得发腻的点心。——在有纪念意义的时候做这两件事总是没错的,可惜没有花火也没有点心。接下来想要继续把交响诗写下去;想真正地学作曲而后真正地作曲;想谋个教职以最大限度地躲避疏外和成年人的商业社交。——想要成为古典意义上的学者,但在现世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事总之只是念想,而非保证。打鸡血喝鸡汤,立下目标而不断向它奋斗这种事,在我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反倒我认为完全听从过去自己之意愿是对于精神之发展的一种戕害。总之“不断向前”这种话是没有办法讲出来的:由于“向前”这个概念没有办法很好地定义,凡是对它进行定义就会陷入到上述的陷阱中。

总而言之“不断向前”的唯有时间。只希望作这样的宣告:希望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为止,我的主体性精神尚还活着;而在这之后,希望能够登上银河铁道的列车,前往我幻想的彼岸。只得祈求这种宣告能够成为保证。